巨大的雨滴滴落在翠玉上,沈听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苦笑,真是魔怔了,还真把自己当成那块玉了。
玉石晶莹剔透,在雨水冲刷下更显色泽,但这一切都敌不过握着它的那双手,骨节分明,苍白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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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橙站在雨幕里,站在打着伞的路观棠身后,远远的,望着自己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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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风大,墓园萧瑟,路观棠沉默的站在那里,像一个忠实的守墓人。
沈听橙之墓,没有头衔,更没有立墓者,什么都没有,就那么孤零零的,沈听橙之墓。
沈家大小姐沈听橙,已经死了,三年了。
如今这世上,记得沈听橙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吧!
路观棠握着那块玉,手中触感温热,这块玉是刚刚从他脖子上摘下来的,这三年来,这块玉一直被他放在心口,早就沾染上他的体温。
路观棠伸出手提了提西装裤脚,跪了下去。
。下去跪了
他跪的极慢,姿势也极其怪异,大概是因为不方便,手里的伞被他扔到了一边,雨下的大,全身很快就湿透了。
但路观棠好像没有察觉,他单膝跪下来,然后缓缓的,取下了右腿的假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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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跟在路观棠身边三年,沈听橙已经什么都见过了,但看到路观棠取下假肢,她还是心口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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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跟在他身边多年,她了解这个男人,沈听橙知道,残缺对他意味着什么,而在沈听橙的墓前取下假肢的路观棠,又意味着什么。
其实路观棠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但沈听橙还是觉得他取下假肢的动作有些太过漫长,路观棠随意的坐在沈听橙墓前,把假肢放在一边,然后弯腰,含着笑把那块玉放在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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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生的极好看的,雨水打湿了头发,软趴趴的,倒是比平时严肃的样子显得年轻许多,他笑的太温柔,沈听橙跟在他身边三年,从没见他这样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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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路观棠开了口,却马上又卡住,顿了许久,才又继续道:“以前总怕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如今,却是连怕都没机会了。”
他其实并灭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但一字一句却像是从胸腔里憋出来的,让人硬生生的听出一层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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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观棠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很干净,但是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绣样也很是老旧,但路观棠却很宝贝。
他细细的在手里叠好,然后一点一点把墓碑上的照片擦干净,沈听橙都不知道这个墓碑是谁给她立的,上面的那张照片,更是没印象的,只是不难看出,那是她还很小的时候。
大概也就十几岁吧,笑的很温暖的样子。
那是三年前的沈听橙,绝对笑不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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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橙,那个男人,我已经让他付出代价了,真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路观棠的手指紧紧的抓着那块白色的手帕,额头抵在墓碑上笑颜如花的少女的额头上,“我以为,他会给你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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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沈听橙不可置信的眼光中,路观棠哭了。
尽管雨水冲走了一切的痕迹,但是沈听橙就是知道,这个在她的记忆里都没怎么存在过的男人,因为她的死,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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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听橙都觉得,如果路观棠继续这样下去,明日是必然会生病的了,路观棠突然抬起了头。
他的眼眶果然红了,但是面上看不出什么,他是个极尽克制的人,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失控了。
“听橙,你父母的事情,我都查清楚了,蒋志昂那个人渣,一审判了20年,我又上诉了,昨天,终审下来了,无期,听橙,你高兴吗?”
沈听橙站在路观棠的身后,眼泪无声的滑落。
蒋志昂,她的丈夫,利用她进入沈家,利用她父亲的名誉为自己铺路,最后一点一点的吞噬沈氏律所,害死沈氏夫妇,然后,又害死了她。
抢占她的股份,想要完全霸占沈氏。
这些事,都是路观棠这三年查到的。
沈听橙走到路观棠身边,慢慢弯膝跪下去,为惨死的父母,也为了惨死的自己,她很想伸手抱抱路观棠,但她做不到,她是个死人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死之后,灵魂会附着在生前戴着的玉身上,然后被路观棠找到,跟在他身边知道了这些残忍的真相。
路观棠待了很久很久,最后起身的时候差点站不稳,他沉默的把假肢装回去,但玉却没有拿走。
路观棠伸出手,摸了摸那张他记了好多年的脸,弯腰,混着雨水和泪水,在十六岁的沈听橙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听橙,不要害怕,无论你在哪里,路观棠会一直保护你,下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了。”
路观棠拿起地上的黑伞,我以为,身为一个残废的我是配不上你的,却没想到,让一个渣滓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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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橙看着路观棠的背影,一股浓厚的悲伤席卷了她,来自路观棠的。
沈听橙还有太多想知道的,为什么,路观棠,我们到底有过什么牵扯,为什么你愿意为我做这么多?
为什么你那么爱我,可我从来,都不知道......
道..,...爱不,.来我我可从知都
可这些问题,大概再不会有答案了。
路观棠把那块玉留下了,沈听橙离不开那块玉,也就再离不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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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路观棠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沈听橙才转过头,看向十六岁的自己,多可笑啊,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丈夫,自问从无逾越之处,也自问做到了一个妻子该做的,可偏偏,蒋志昂害了她父母还不够,还是要置她于死地。
而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寥寥数笔,甚至这寥寥数笔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路观棠,却为了一个死人,都肯做那么多。
沈听橙啊沈听橙,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你可真的过的,糊涂啊!
若重活一世,你可能,看的清楚些?
清的些楚?
沈听橙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突然觉得脑海里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闪回,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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