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中的容子奕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游走。有什么东西柔柔的、凉凉的,滑过他因酒醉火热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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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吧,柔软冰凉,从胸口,滑至小腹,再入到更深处,这样一丝一寸地,抚过他的身体。
嗯,多半是屋顶又漏水了罢。容子奕醉意未消,眼皮挣扎几下又合上重坠梦乡。哎,反正也已湿透了,不如留待睡饱了再说罢。
“啊!!!!!”
!!!”
正当此迷蒙中,女子尖咧的叫声彻底惊醒了容子奕。慌张地睁开眼,果见一个陌生女子正蜷缩在他的床角上放声尖叫。
容子奕惊坐起身,揉揉尚有些迷蒙的双眼,下意识地想要看得明晰些,那女子却抓起一个枕头不由分说地向他脸上扔去。她身上的单被本就裹的潦草,这一扔身上的单被于是滑的地方滑、落的地方落。意识到自己此番狼狈愈加,她的嗓音不由又高了一些,叫喊声中还带上了哭腔。
容子奕虽是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子,却只是个古板书生、不曾与女子打过什么交道。面对如此景况,容子奕头脑里一片空白,只识得一迭声道:“冷静一下,姑娘,你先冷静一下。”
这样空洞的话语显然不能安抚那女子的情绪,那女子直哭喊得声嘶力竭、髻散钗斜,也没有分毫要冷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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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子奕闲时也看过几本话本子,话本子里的书生小姐若是共度了良宵,翌日早晨小姐羞愧起来寻死觅活,书生只需海誓山盟一番便可叫小姐破涕为笑。既然没有实际经验,那么纸上得来的方法或许也可以用一用。
容子奕于是清一清嗓,怯生生地试探道:“姑娘,你,你不要哭了,既然,既然……小生愿娶你为妻。”
那女子听了这话,尖叫声竟真的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拿一对红通通的桃花眼望住容子奕,怯生生道:“容公子,此言当真?”
“是,是。”耳畔终于回复清静,容子奕忙不迭应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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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容子奕再三保证,那女子一张哭得惨白的小脸果然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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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子奕揉一揉额角,努力回想起昨夜。昨日是他的生辰,也是他隐秘在这伏流孤山之中独居的三年正。或许因逢此时日,他自觉孤清难耐,便下山打了些酒来邀月对饮。莫非,莫非是自己不胜酒力,糊涂间将这陌生女子带回了住处?容子奕正踌躇着如何开口询问那女子昨夜之事,一抬首却正对上她水盈盈的眸光。额前颊边的碎发沾着泪水一缕缕贴在面上,清晨的柔光映衬得她无邪无害、我见犹怜的模样分外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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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子奕将将恢复一点清明的灵台于是又混沌了回去,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想要为她整理额发。那女子没有躲闪,只乖巧地望著他。他的手指触到她的皮肤,柔软冰凉,正如方才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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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方才梦里……
容子奕啊容子奕,读了这许多圣贤书,怎的能做出这等混账事!
容子奕在心中狠骂了自己几句,再抬眼望上那女子可怜可爱的模样时,心中自是波澜不已。于是他甚至都没明白这陌生的女子是如何莫名地出现在他床上,两人就这样匆忙收拾了行装,上路去她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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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途,容子奕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这未婚妻子年方几何叫何名字家中还有何人,那女子娇羞一笑,答道:“我单名一个离字,年方十四,是家中的幺女,上头还有十几个姐姐哥哥。”
“你有这许多家人呵护,日子当真欢喜,倒为何要取这样伤感的名字?”容子奕自幼无父无母无兄无妹,不免有些感触。
离垂下眼,道:“只因生我那日,有家人仙逝。”
容子奕自觉说错话,不由切切道:“斯人已逝,你莫要再为此忧心了。你放心,今后我会待你好,叫你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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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向他绽出一个甜美笑容,道:“容公子是天下第一才子,想必定可使我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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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子奕用手指轻勾起她的下巴,正欲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跌在地上,再无知觉。
离斜眼望一望瘫在地上的容子奕,少女的脸庞上已无半点少女的神色。她冷哼一声,道:“天下第一才子,也不过是风流浮薄之徒。”
容子奕再次恢复清明时,是在一个水池里。冰冷的水在他无意识时灌进他的鼻、他的口,若不是及时醒来,怕是再也醒不来了。见他呛水,几个身着盔甲的人伸手将他从池中捞了出来扔在地上。
天下第一才子容子奕,何曾受过这种对待?哪怕是诸国权贵,对他亦是恭敬有加。容子奕一时茫然,便借着顺一顺气、整理一下衣冠的时间度量一番,方开口道:“几位壮士,在下容子奕,不知何处冒犯,小生在此赔罪了。只是与我同行名唤离的女子,只是途中偶遇结伴,请几位壮士万万不要迁怒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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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其中一人便上前朝他腹部狠狠一脚,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冒犯我们王爷名讳。”声音虽然低沉凶狠,却明显是女声。
正待要再补一脚,另一人上前止住她,说话声也似个女子:“哎哎,一个文弱书生,只恐怕受不住,莫要误了王爷大事。”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听说这个是天下第一才子,日后得殿下青眼做了侧妃主子也不一定。”
“还是叶姐考虑的周全。”先前那凶狠的女子语调明显柔和了许多,将一床被褥扔到容子奕身上,指一指南边道:“喏,那边第四间的南四房,今后就是你的住处。”
容子奕就二人方才所言,知自己约摸是为才名所累,被那个什么王爷盯上掳来。既然王爷有心要用他的才学,虽然此刻环境不佳,但想必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于是他坦然起身,捋一捋湿漉漉的衣袍,方抱起被褥不急不缓地向那南四房走去。
这南四房虽不豪华,吃穿用物倒也一应俱全,住来想必比他山上的那陋屋来的更加舒适。既来之则安之,容子奕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装,边换边想道这家的王爷倒是与别不同,用女子做侍卫、娶男子做侧妃,恐怕…是个喜欢男人、有龙阳之癖的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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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子奕不由自主地全身一紧。
还未及再想些什么,他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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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谜题要自己揭晓了。容子奕站起身整一整衣领,向外间迎去。未料到来人竟是他多年未见的同窗旧友,于浩然。
容子奕有些讶异。不同于一些书生表面闲云野鹤、内心却渴望登上朝堂一展抱负,于浩然其人是真真风流肆意,所爱者无非美人也。这位王爷竟叫于浩然臣服,还能驱使他来招募自己,果非凡品。
于浩然见了容子奕,欣喜若狂道:“容兄,早间听院中人语声熟悉,我便疑心是你,果然是你!”这欣喜瞬间跌落为轻泣,“容兄,没想到,没想到你也会来到此处,也好,你我兄弟二人,哪怕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未待容子奕有所反应,于浩然已抹干了眼泪,复绽出笑容,只是这笑容维持不到一刻,他又泛起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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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你这是……”容子奕微蹙起眉。于浩然以往并不是情绪多变之人,此番是怎么了?
于浩然抬袖拭一拭眼角,道:“容兄,让你见笑了。我,我自有了身孕,便容易多愁善感些。”
容子奕的嘴角开始抽搐。
同住院中的梅林第一才子朗子豪恰巧路过,听到二人的对话走近前来,一手抚肚,一手扶腰,道:“于兄不必觉得难堪,我初初有孕时也是如此。现下快生了,反倒平和了许多。”容子奕原以为那朗子豪只是富态罢了,闻言仔细打量,才觉他身形确如妇人怀胎十月。
容子奕的眼角亦开始抽搐。
察觉容子奕望着他们的眼神有异,于浩然与朗子豪对看一眼,犹疑着问道:“怎么,容兄你……还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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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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